却见是一五短三粗擦脂抹粉的婆子，在挨个儿挑人哩，她面前站了一十岁出头的小姑娘，穿着勉强能盖住腰脐的补丁衣裳。

那婆子问了几句&ldo;家住何处&rdo;&ldo;日常做甚&rdo;的问题，后头有一老妇人使劲戳着小姑娘的腰，那小姑娘害怕得转过头来，刚要开口喊&ldo;奶&rdo;，就被妇人一眼瞪回去。

小姑娘只得老老实实磕磕碰碰答了，牙婆勉强点点头，道二十八去试工，若得用下月初三就进府，单初三一日就得工钱两百文，那老妇人喜笑颜开，露出满嘴黄牙来。

江春也觉着不错，帮工一日能得两百文，可抵得上江老大在码头上搬货七八日了，况且又是休学日……

于是她也挤上去，在牙婆面前露了个脸，那婆子见她穿着干净整洁，双目清明的，听闻在县学读书，定是个做事有条理的，先就欢喜定下了。

道二十八巳时初在此处集合，先去试工，初三上工一日，宴后就结钱，若能赶上喜庆彩头的，说不定还能得些赏钱呢。

找了一天兼职已精疲力竭的小江春自然大喜。

休完二十三这一日，学里氛围开始紧张起来，月试的脚步越来越近了。

不用小江春督促，胡沁雪清晨里都能自个儿背书了，学舍里摇头晃脑背诵的人不少，这般氛围，徐纯几个也都勉强拾起书本了，可惜临时抱佛脚也没用。

二十四的经义课上，张夫子惯例先抽背经义条文。

老人家平素抽背内容皆为上次课程讲授过的，颇有规律可循，倒也好应付。

只这日因着临近月试了，抽背条文就不是那么的&ldo;有规律&rdo;可循。

却见今日抽到徐纯背《大学》何谓&ldo;致知在格物&rdo;。

若光问这一句，因《大学》全书皆是讲这些哲学道理的，或许所问还太过宽泛，但夫子已提醒了&ldo;听讼，吾犹人也&rdo;一句，范围就局限了。

&ldo;听讼，吾犹人也&rdo;是引自《论语。

颜渊》的一句话，已熟背《论语》的江春自是晓得的，说的是孔子听讼的目的在于&ldo;必使无讼&rdo;，以大德服人，&ldo;大畏民志&rdo;，方谓&ldo;知本&rdo;，以&ldo;所谓致知在格物者，言欲致吾之知，在即物而穷其理也&rdo;为点睛之笔。

大意是教育学生，获得知识的途径在于认识、研究万事万物，想获得知识，就必须接触事物而彻底研究它的原理。

而现实是&ldo;人心之灵莫不有知，天下之物莫不有理&rdo;，人的心灵天生就有认知能力，天下万物亦是有其自身的原理，&ldo;惟于理有未穷，故其知有不尽也&rdo;，只不过这些原理还未被彻底认识，所以使得掌握的知识有所局限。

故《大学》的目的就是&ldo;凡天下之物，莫不因其已知之理而益穷之，以求至乎其极&rdo;，用已知探求更多的未知，长此以往必豁然贯通，做到&ldo;众物之表里精粗无不到，吾心之全体大用无不明&rdo;，则&ldo;此谓物格，此谓知之至也&rdo;，这就叫万事万物被认知、被研究了，这就叫掌握知识达到最高了。

在江春看来，这些都是富含哲理的句子，只不过枯燥了些，与以前高中学的哲学课差不多，反正多背多读就对了，正所谓&ldo;书读百遍，其义自现&rdo;。

只可怜徐纯本就不是读书的料，又三心二意，只故作投机取巧将《大学》第一篇给顺溜地背出来……估计那是他唯一能背的内容了罢！

余下众生大笑，都晓得他这用&ldo;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&rdo;解释&ldo;格物致知&rdo;，简直就是牛头不对马嘴。

早已耗尽激情的张夫子摔下手中书，一改往日温温吞吞的性子，用力捶了桌子一下，随着&ldo;啪&rdo;一声，众生皆被夫子吓了一跳。

&ldo;没两日就月试了，你还这般不知所云，刚讲授的又还给为师，为师上辈子可是作了你们债主，怎这辈子一个个都用学识还债？看你们到时怎考！

&rdo;江春憋笑。